【黑花】偷偷幸福

我觉得活下来这件事对解语花来说,不需要别人去教他。但是如何愉悦地去生活,如何放纵自己,如何表现自己的软弱这些部分,黑瞎子会教他的。

                                                                                      ——南派三叔

 

 

 

即使是下地这一危险到随时随地都能见血的行当,该过年的时候还是要过年。

 

赶在年前料理完了所有的事,终于有空歇一歇,解雨臣被霍秀秀拉去看年货。小姑娘兴致勃勃,一幅一幅欣赏自己精挑细选的窗花和对联,嘟囔着这幅贴卧室门,那副贴厨房门。最终多出来了一副,解雨臣抬眼看了看,说:“贴瞎子那。”

 

“瞎子回来了?”霍秀秀问。

 

“回来了,不知道在哪儿遛弯呢。”解雨臣说,他正低头搅浆糊。即使到了今天,他们还是保持着用浆糊贴对联的传统,可能浆糊跟老宅比较配。

 

电视上播放着cctv的春节街采,今天的主题是——你缺啥?

 

答案五花八门,缺钱缺爱缺车缺房,最逗的是一位老奶奶说“我就缺个水表”,一位老爷爷说“所有的缺与不缺都是妄想~”。似乎年纪大的人的想法更有趣和另类,解雨臣听着听着就笑起来。

 

忽然电视里传来一个声音:“昂?我缺啥?”

 

解雨臣唰一下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电视里,被央视街采记者逮住的……黑瞎子。

 

戴墨镜的男人看起来一脸懵逼,记者又重复了一下问题,他才乐呵呵地说道:“我缺鸡蛋,刚去超市买,都被大妈们抢光了。”说着还提起手中一袋子菜晃了晃。

 

解雨臣一下笑了出来,旁边的霍秀秀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道:“他怎么会被采访啊哈哈哈哈哈!”

 

“哦哦,我还缺副对联!”这时画面中的黑瞎子又补充道,解雨臣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端着搅好的浆糊走出门。

 

“贴对联了!”他招呼解家的伙计们,几个人在冬日的阳光下配合着贴对联。解雨臣一边给对联背面涂浆糊,一边听着霍秀秀“歪了歪了!”的声音,感受到头顶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中和了深冬的冷冽,弥漫出一种懒散的暖香。

 

下午时,解雨臣走出解家,开车去了老城区一处有些年头的四合院。

 

他到时黑瞎子正在梯子上挂灯笼,他甚至能想象到火红的灯笼布反射在他墨镜镜面上会是什么样子——就像黑夜里点亮一盏蜡烛。

 

他停好车,走到梯子下面,仰头看着黑瞎子的动作,问道:“怎么今年想起来挂灯笼了?”

 

“郑剪刀送的,他说我的活干得漂亮,就多送了两个灯笼。”他低下头看向解雨臣,笑道:“就是没加钱。”

 

解雨臣也微微笑起来,他今天没穿一贯的粉色,而是米色的家居毛衣,衣服有些宽松,看起来软软的暖暖的,很配暖冬的气质。

 

“办年货了吗?”解雨臣问。

 

“等着你呢。”黑瞎子有些无赖地笑了笑。

 

解雨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下来:“秀秀这丫头买东西时看见这也想要那也想要,买了一大堆,多余的我都给你拿来了。”

 

黑瞎子蹦下梯子,小跑着跟上解雨臣的脚步。两人来到他车旁边,解雨臣打开后备箱,里面堆了满满一堆年货。

 

“这里还有。”解雨臣又打开后座的车门,对怀里的东西垒得天高脸都被挡住的黑瞎子说。

 

黑瞎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是打算过几个年?”

 

“有钱而已。”解雨臣说,左手干果右手牛肉,径自走进四合院的大门。

 

贫穷的老齐:感觉有被内涵到。

 

四合院散发着年迈老旧的气息,干枯的野草从青石板的缝隙中窜出个头。院中的假山石也被乱七八糟的枯草遮住了大半个身形,勉强能看出一点昔日的英姿。院里的房间是传统的红墙,窗框门框上占满了灰尘。好几间房子都早已搁置了,只有正中间那个,因为黑瞎子偶尔的光临一下,看起来还有些人气。

 

解雨臣熟门熟路地在黑瞎子房间里找出围裙带上,然后端着盆去冲洗抹布,顺便扔了个鸡毛掸子给黑瞎子,让他去扫灰。

 

“把那些野草也理一理。”他嘱咐。

 

“不用了吧。”黑瞎子突然沉迷于解雨臣手机里的新版俄罗斯方块。

 

解雨臣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一本正经地说:“要过年了。”

 

黑瞎子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笑笑,拎着锄头和鸡毛掸子到院里大扫除去了。解雨臣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发现黑瞎子家原本的上世纪黑胶留声机不见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拿手机放了个音乐,然后慢腾腾地整理起家务来。

 

他给黑瞎子带来了一些新衣服,其中恶趣味地有一套红色保暖内衣——他就当这一年是他的本命年了。收拾衣柜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破碎的墨镜被随意扔在角落里。

 

他记得这个墨镜,第一次见到黑瞎子的时候,他就戴着它。

 

回忆在手机播放的白噪音中,潮水一般涌来——

 

“解子,黑瞎子要到了,你去门口迎一迎。”

 

“好。”

 

“小花哥哥亲自去迎吗?这人什么来头啊?”

 

“他是我亲自请来的人,身份不一般,而且在他的辈分在你跟你小花哥哥之上,他去迎一迎也是应该的。”

 

是什么人呢?年轻的解当家也在揣测。

 

黑瞎子朝宅门走来的时候,他迎着阳光眯了眯眼睛,还在想,顶多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辈分怎么会比我长。

 

“齐先生。”他喊。

 

“解语花?”对方回,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解雨臣点点头,结果对方也点点头,带着不知何意的笑转头朝屋里走去。

 

奇怪的男人。解雨臣想。

 

没想到这件事这么棘手,也没想到黑瞎子这么强。

 

似乎有什么东西趴在他背上捂住了他的眼睛,解雨臣在房间外听见他决绝如野兽拼死一战的吼声。

 

最后来到了一个古楼,黑瞎子说背上那个东西的宿地就在这里,要在这儿了结一切。不是他死,就是它亡。他说的轻描淡写,黑布蒙住了眼睛,嘴角甚至带着笑:“要是我没干掉它,你猜它下一个会找上谁?”

 

解雨臣猜不出来。

 

黑瞎子需要一个帮手。

 

“有满月夜生的人吗?”他问。

 

“我。”解雨臣站出来。

 

黑瞎子点点头,霍婆婆却不答应:“解子不行,折在里面你没法交代,等我再去找别人。”

 

“我不会让他死在里面的。”黑瞎子却笑了,很自信很张扬的那种笑容。

 

那是解雨臣第一次觉得他帅。

 

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一样,两个人配合默契得无与伦比。解雨臣踩着黑瞎子的肩膀以几乎不可能的姿势跃上悬梁切断那条诡异的红绸带时,听见黑瞎子赞了一声:“好功夫!”

 

能让他称赞,算是一种不错的认可吧。解雨臣还有工夫瞎想。

 

黑瞎子背上那玩意终于在犀角烛光下显出真面目时,解雨臣被黑瞎子一把拽到墙角,在他耳边说:“待在这里不要动,捂住眼睛,没有我的吩咐绝对不许拿开!”

 

他几乎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做了,用手捂住眼睛,最初感觉一阵阵寒意刺骨的冷风直嗖嗖地朝自己的眼睛来,甚至划伤了他的手背。他一动不动,听着黑瞎子激烈对战的声音。想象着他的动作,和他的伤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解雨臣还是没有放下手,他等了等,才试探着喊:“瞎子?”

 

没有回音。他死了吗?他心想,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飘忽的诡异的,在空旷的楼里响起一阵阵回声。解雨臣吸了口气,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没等来那只厉鬼,等来了黑瞎子在他面前的无比微弱而沙哑的声音,就像一夕之间老了百岁,竟仍然带着笑意:“结束了。”

 

解雨臣立刻放下手,看见黑瞎子蒙眼的黑布掉了,漆深的眼眸仿佛生着旋涡,却带有微微血色。他猛然倒下,解雨臣立刻接住了他,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喃喃了一句什么。

 

不是中文,听不懂。

 

很多天后,黑瞎子在解宅醒来,看见解雨臣坐在一边用算盘算账。很认真的模样,没有什么杀气,像个普通人。

 

“你跟二爷学的戏,是吗?”黑瞎子像是在无聊地没话找话。

 

“嗯。”解雨臣头也不抬。

 

“怪不得,动作很漂亮。”黑瞎子笑了:“我有一个朋友会很喜欢你的,他一直在找能将华丽优美的动作和暴力血腥的对抗匹配起来的人,可惜到死也没找到。”

 

“等我们都死了,或许在地底下可以见个面。”解雨臣说。

 

黑瞎子愣了愣笑了,看着解雨臣像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解雨臣却忽然想起什么,停下了拨算盘的手,看向黑瞎子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女鬼被困在那栋古楼里?”

 

“她自己告诉我的。”黑瞎子一笑,“其实很简单,越靠近古楼,我背上的东西越激动,墨镜都被她搞碎了。”

 

解雨臣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黑瞎子继续道:“你很聪明,但是想事情的时候还是容易被老祖宗教出来的东西固化。不过也正常,你才二十一岁。”

 

“我当家十三年了。”解雨臣打断他。

 

“那又如何,”黑瞎子一挑眉:“你就是从出生起就开始当家,也才二十一岁。”

 

解雨臣无言以对,黑瞎子就又说:“如果你想,我可以教你一些你爷爷和霍仙姑教不了你的东西。”

 

解雨臣抬眼看着他,黑瞎子脸上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让他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别的东西我不学,你倒是可以教我一门外语。”他学着黑瞎子的样子挑挑眉:“听说你是德国回来的。”

 

黑瞎子饶有兴趣地笑了:“你想学德语?”

 

解雨臣忽然说出一句含糊的话来,是模仿那天黑瞎子晕倒时,口中喃喃的话语。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黑瞎子一愣,解雨臣感到他墨镜后的目光复杂了一些。

 

“这不是德语,是满语。”他说:“‘安息’。”

 

换解雨臣愣住了,黑瞎子却又展颜一笑,说:“教你德语?”

 

“不,英语吧。”解雨臣敛了眸光,轻轻说:“英语比德语有用。”

 

 

 

其实也顺便学了几句德语,解雨臣边叠衣服,边回忆那段学外语的时光。

 

黑瞎子当然不只教他英语和德语,实际上在长久的相处中,无论是筹谋计划还是算计人心,亦或是功夫拳脚机关陷阱,他都教了他太多。

 

“这人怎么这么好为人师啊。”霍秀秀有时不满地念叨。

 

“好为人师?”解雨臣笑了笑,说:“我倒觉得他就是闲得无聊。”

 

“……”

 

记忆深刻的,有一次在高原上,夜晚辽阔的苍穹盛满了璀璨的星辰。黑瞎子忽然指着一颗星星对他说:“看!”

 

解雨臣眯起眼睛仔细去看,回忆这颗星星属于什么星座在风水上代表什么含义。

 

当他说出自己的结论时,黑瞎子却笑着说:“我只是让你看它,比周围的星星都亮而已。”

 

 

 

黑瞎子说他在德国最开始学的是解剖学,但他的导师是个性格怪癖的男人,喜欢在解剖时听音乐,而且很讲究。解剖牛时听小提琴,解剖羊时听大提琴,解剖青蛙时听钢琴,解剖尸体时则要听交响乐。

 

“所以我去学了小提琴。”他笑着说。

 

很多个夜晚,解宅属于解雨臣的书房彻夜灯火通明的时候,总有小提琴的乐声随风吹进窗棂。没有人找到他在哪里演奏,也没有人听懂他演奏的是什么,只有晚风将乐音送到解雨臣耳边,让他从中捕捉路途上的一切花香与鸟鸣。

 

 

 

全世界都觉得黑瞎子和解雨臣是两个不属于人间的家伙,道上流传的传奇故事可以编辑出版成一部奇幻小说。他俩其实很低调,从不做公开秀恩爱的事,但也毫不避讳对方于自己的地位。大众认可的版本基本上是堪比武侠小说一样的家族争斗江湖争霸爱而不得狗血虐恋一样的故事,似乎情节不这样荡气回肠惊险刺激,配不上两人牛逼哄哄的形象。

 

实际上哪有那么复杂。

 

 

几天后,解雨臣和黑瞎子上街买菜买肉的时候,竟然又被央视春节街采的记者抓住了。

 

“你幸福吗?”记者问解雨臣。

 

解雨臣看着CCTV的字样愣了半天,竟没反应过来。黑瞎子突然冒出来,咧着嘴说:“我姓齐!”

 

解雨臣一下笑了,看着记者无奈的表情,想了想说:“不幸福。”

 

“为什么不幸福呢?”

 

“有人欠债不还啊。”

 

旁边的黑瞎子缓缓移开了视线。

 

啊,今天天气真不错。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幸福吗?”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不把“幸福”这两个字跟解雨臣和黑瞎子挂钩。

 

怎么说呢?

 

如果他们配不上幸福二字的话,总配得上年三十晚热气腾腾的饺子,和灿烂的烟花吧。

 

 

“我们花儿爷上电视了啊!!”

“花儿爷就是花儿爷,上电视也好看!”

“黑爷怎么也在?”

“我说,黑爷前两天也上电视了啊,两次了,该不是被谁盯上了?”

“话说,欠花儿爷钱的孙子是谁?干他丫的!”

 

才不理他们呢。

 

解雨臣躺进黑瞎子暖好的被窝里。

 

我们偷偷幸福,不告诉他们。

 

 

-----------------------------------------------------

 

我好想过年啊现在……

 

评论 ( 27 )
热度 ( 1457 )
  1. 共6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鸽品优良啵乡姐 | Powered by LOFTER